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齊白石藝術何以被尋常百姓熱愛

  來源:收藏快報  作者:鐘美平

  在近現(xiàn)代美術史上,齊白石是為數(shù)不多的既為藝術家群體尊崇,也被尋常百姓熱愛的藝術家。這種局面和齊白石在藝術上的自覺追求是有必然聯(lián)系的。

齊白石《福壽雙余》齊白石《福壽雙余》

  “花開天下暖,花落天下寒”,我們不妨把《棉花圖》題詞視為齊白石人民情懷的一種象征性表述。立志情暖人民的藝術家,生前身后也得到了人民的深沉之愛。

  生于1864年的齊白石,從一個木匠的底層生活,從中國士大夫普遍存在的民本意識出發(fā),發(fā)展出濃厚的人間情懷。或寫實,或寫意,或清新質樸,或情趣盎然,齊白石用自己的畫筆,描繪了一幅包羅萬象的近現(xiàn)代中國鄉(xiāng)村生活的風情畫卷。衡岳山下、月照星塘,粽子、月餅、蒲扇、鞭炮等年節(jié)慶典的符號被他反復回憶,牧牛、砍柴、鋤頭、油燈等尋常生活場景被不斷咀嚼。齊白石對鄉(xiāng)土生活的深情回望,既有對冷漠、萎靡的都市生活的天然拒斥,更有一種對鄉(xiāng)村社會質樸品質的詩化眷戀。齊白石一生都存在揮之不去的農(nóng)民情結!安皇仟毧涓形叮氈死鲜寝r(nóng)夫”。農(nóng)夫的姿態(tài)在他那里成為一種藝術視角的價值理念和審美標尺。

  齊白石正是在這樣的基底之上,“用我家之筆墨寫我家之山水”,營造了一個屬于自己的鄉(xiāng)土神殿。尤其是受陳師曾啟發(fā),“衰年變法”之后,他更加在似與不似的辯證理解中,進行大膽的視野擴張和精神統(tǒng)合,玉米、雞籠、酒壺、老鼠、瓜果、 菜蔬、魚蝦、螃蟹……他熾熱的情感和毫發(fā)無隔的鄉(xiāng)土親緣意識,將他帶向更廣大和細膩的觀察和想象中,一個大地場景更加豐富而真切地被召喚和涌現(xiàn)出來。在時代劇變中,本來正在被擱置、被拋棄的晦暗和破敗的鄉(xiāng)村,在他的筆下卻澄明、鮮活和雋永了起來。毋庸置疑,在那樣一個時代,中國的一大批優(yōu)秀的文學家和藝術家都將悲憫的目光轉向了被蠶食和擠壓的鄉(xiāng)村,但是正像沈從文在小說中堅韌地呵護和重張鄉(xiāng)土世界的無限情韻一樣,齊白石在圖畫中不斷燭照和釋放鄉(xiāng)土世界的自然光暈,且至少提前二三十年充當這樣敏感的開拓者。

  齊白石以畫家的直覺,捕捉到了這種代表性色彩,并把這種色彩意識融匯于藝術的創(chuàng)新和變革之中,最終開啟了“紅花墨葉派”的蔚然氣象。在中國,廟堂和民間本來都存在黑紅相侔相生的設色傳統(tǒng),《周禮·考工記》云:“畫繢之事,雜五色……青與白相次,赤與黑相次,玄與黃相次!彼卧院,文人畫競標恬淡,揚墨抑色,流脈至于清末民初而始有大變。吳昌碩以紅、黃、綠諸色大膽入墨, 敢在超卓對比中,把握光線和輕重的均衡,其中根源就在對民俗色調(diào)的萃取和融匯。

  齊白石的人民情懷絕不僅僅馳騁在藝術的想象中。面對民族危難、生靈涂炭,他雖然不能持槍上陣,卻以手中之筆,發(fā)出尖銳的抗議和無聲的怒吼!作為一個生肖為鼠的人,齊白石常常是以鼠表達親昵可愛的鄉(xiāng)間生氣的。面對日本侵略者及其爪牙的胡作非為,1944年他憤而創(chuàng)作《群鼠圖》,來影射嘲諷侵略者和漢奸,并寓意深長地寫道:“群鼠群鼠,何多如許?何鬧如許?既嚙我果,又剝我黍。燭火也燈殘?zhí)煊,嚴冬已換五更鼓!备屓嗣C然起敬的是,他敢于在大門上直接貼出:“畫不賣予官家,竊恐不祥”的告白,并因此類事情身陷牢獄之災。面對柔懦者的暗中提醒,他義正辭嚴地說道:“殘年遭亂,死何足惜,拼著一條老命,還有什么可怕的呢?”歷史一次次地證實,正是對同胞的繞指之柔,可以頃刻間催化為錚錚鐵骨,正是對鄉(xiāng)土和人民的深厚情感,可以轉而成為拍案而起的橫眉冷對。

  齊白石對弟子許麟廬說:“學我者生,似我者死!苯裉煳覀儗W習齊白石,首先要學習他那種和民族生活、億萬同胞生死相依的真情實感和凜然節(jié)氣。杜勃羅留波夫認為,人民性不僅是“把人了解為一種描寫當?shù)刈匀坏拿利悾\用從民眾那里聽到的鞭辟入里的語匯,忠實地表現(xiàn)其儀式、風習等等的本領”,還需要“滲透著人民的精神,體驗他們的生活,跟他們站在同一的水平……去感受人民所擁有的一切質樸的感情”。無論在藝術中還是在生活中,齊白石的身上都集中表現(xiàn)出那個時代的民族情感和民族氣質,他不愧為人民藝術家的稱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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