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黎澤重:《西北科學(xué)考查團紀念》郵票的故事

南下廣州的火車疾馳而去,臺胞林思漢教授這時望著窗外,窗外景物雖好,卻無心欣賞。幾十年了,好不容易到今天,終于歸來。千里迢迢,有情圓夢,歸來仍是夢難成,因而林教授的心情始終難以平靜。兩個月前,林教授的心情本來似一泓湖水,平靜無波。他想,這輩子已進入了人生最后的旅程,也許無緣再溫舊夢,再續(xù)前緣。1984年,他退休后仍孜孜不倦地去研究他那畢生奮斗的“東亞地洼學(xué)”;后來臺灣報紙說,有三親在大陸的人可以回鄉(xiāng)探親,這消息使林思漢又驚又喜,似一陣東風(fēng),吹亂了方寸,催開了心靈的扉葉。歸去兮,還是等一等再說。回?不回?回!再不回去,自信人生百歲稀,此時不回,更待何時?
林思漢是第一批申請回大陸探親的人。1987年11月2日,他一早就趕到了紅十字會登記站前,雖然天剛拂曉,但只見人們扶老攜幼,象潮水似地奔向登記站前。林教授從一大早排到下午,才好不容易寫完了申清,這時馬路上仍然是人山人海,熙熙攘攘,島上這股“探親熱”象旋風(fēng),象洪流。人們不知累,不知餓,這是感情的奔放啊,這民族之情、骨肉之情,象開了閘的河壩,一瀉千里,可見民心不可違,這場面已有記者拍照,留之后世,暫不表它。1987年11月7日,林思漢教授終于到了廣州。眼前景物,依稀可憶,然而又是如此陌生,恍如隔世。這天,廣州臺胞接待站熱情地接待了這位老人。當(dāng)即問他,先生準備留在廣州,還是要去其他地方?林先生欲言又止,淚花閃灼……臺胞接待站同志見此情景,心中一陣酸楚,不便再問,當(dāng)即安排老人在白云賓館住下。
林先生是一位事業(yè)心很強的人,道德文章,受人尊敬。他1916年出生于安徽桐城一書香世家,父親林泰和是一位地質(zhì)專家,二十年代曾和李四光、丁西林在英國伯明翰大學(xué)同窗。歸國后,和李四光一道跋涉過祖國多少山山水水,考查地質(zhì)。1927年,瑞典考古學(xué)家斯文·赫定博士(Dr,Sven Hedin)來華,與徐炳昶、劉半農(nóng)兩教授,組成西北科學(xué)考查團,前往內(nèi)蒙、新疆、甘肅等地考查亞洲文化古跡,林泰和曾一同前往,但后來不幸被人殺害,為什么會遭到殺害?一直未查出個究竟,只是后來由林泰和的同事給他家里帶來了幾本書和一套《西北科學(xué)考查團紀念》郵票。林思漢當(dāng)時正在清華大學(xué)念書,消息傳來,睛天霹靂,他媽媽悲憤欲絕,后來幾次只身西出陽關(guān),然而黃沙滾滾,荒丘累累,何處有親人?留下的只是一腔悲憤。在舊中國無法可依,無冤可伸,何處有公理?林泰和的妻子未幾即含恨而終。林思漢父母雙亡,身逢不幸,一度沮喪,情緒低沉。1937年7月,抗日戰(zhàn)爭爆發(fā),國恨家仇,激發(fā)起他重新燃起生命之火。在清華畢業(yè)后,他隨抗日救亡宣傳隊南下,離開北平時,他什么也未帶,只是將這套《西北科學(xué)考查團紀念》郵票隨身攜帶,路過長沙,在媽媽的老家———長沙小西門小住數(shù)月。1938年,長沙文夕大火,林思漢還在街頭宣傳抗日,猛憶起父親留下的一套郵票還在閣樓上,迅速趕回小西門,冒火搶出,由于火勢驚人,郵票已略有發(fā)黃,劫后留存,更加珍貴。這倒不是因為這套郵票值得多少錢,而是先父的遺物。后來,林思漢到了昆明,在西南聯(lián)大任教,不久,與在聯(lián)大任教的秦平南教授的女兒秦明月結(jié)婚,秦明月也是湖南人。1946年夫妻雙雙赴美,在美國威斯康辛大學(xué)專攻地質(zhì)學(xué)。夫妻感情極篤,來到學(xué)校后,生活相對安定,有時也逛逛郵票商店。有一天,在美國休斯敦市一郵票店看到有中國《西北科學(xué)考查團紀念》郵票出售,但價格很高,睹物思人,這事又引起了林思漢的傷心。潛然淚下,樹欲靜而風(fēng)不止,子欲養(yǎng)親親不在,從此秦明月勸他不要再逛郵票店了。
1947年,夫妻同時回國,林思漢在廣州中山大學(xué)任教,秦明月在執(zhí)信中學(xué)教外語。這一年,生下了第一個男孩,取名林羊城。1948年林思漢調(diào)南京交通部任簡任督導(dǎo)員,秦明月調(diào)金陵大學(xué)工作。,來到南京不久,生下了第二個男孩,取名林金陵。1949年春天,解放軍揮師南下,南京一片混亂。達官貴人,富商豪賈,紛紛南遷,或去臺灣,或去香港。但林思漢那里不想去,只想繼續(xù)留在大陸從事地貌考查。然而人在官場,身不由己,上峰幾次指令,限時離開,林思漢無可奈何。命令不可違,簡單地收拾一下行李后,當(dāng)晚一家人在南京新街口大三元酒店共進晚餐,林羊城才兩歲,林金陵還在搖籃之中,這一去誰照顧?林思漢憂心忡忡,愁腸轆轆,這也許是這一家人最后的一次團聚。
“人有悲歡離合,此事古難全”,當(dāng)晚,林思漢珍惜地從郵冊里撿出那套《西北科學(xué)考查團紀念》郵票,端視良久,思緒紛亂,這套郵票是自己帶去臺灣,還是留給妻子和孩子,無從決策。還是秦明月賢淑。她說,這是先父的遺物,理應(yīng)帶走,但我們夫妻也應(yīng)作些紀念。最后決定,每人一枚,即林思漢帶走一枚,秦明月一枚,兩個孩子一人一枚,這兩枚也算是爸爸留給孩子的紀念。如果蒼天有眼,總應(yīng)有再度團圓之日吧!
第二天,林思漢乘飛機去了臺灣。誰能料到此去竟是三十八年,誰又能料到三十八午后林思漢回來見到的只是一杯黃土。為何見不到秦明月呵?金尊紅燭渾如昨,思漢燈前少一人,雨霽云開人已渺,飄零身世有誰憐!明月呵,你為何走的這樣快?林思漢百思不解?林先生呵,你也許無從理解,在那史無前例的千年浩劫中,象秦明月這樣的人,出過國,留過洋,丈夫又在臺灣,自己又曾在外國人出錢辦的金陵大學(xué)教過書。不用說,憑其中任何一條,“造反派”就可以將秦明月置之死地。紅色風(fēng)暴象旋風(fēng)一樣刮到了南京城,“造反派”沖進了秦明月的家,秦明月不知自己犯了什么彌天大罪,拒不讓抄家,不讓抄、偏要抄。這一抄,非同小可,大學(xué)畢業(yè)證的學(xué)士帽的照片,雖已發(fā)黃,但依稀可辨,這一定是一個什么“官”,不是官誰有這樣的帽子,一腳踩在地下;還抄出三枚郵票,上面競有“中華民國”四個字。這還得了,這女人還想變天,不容分說,一陣毆打,打完將這三枚郵票帶走,這是“罪證”呵。在那荒唐的歲月里,知識受到揶榆,文明受到挑戰(zhàn)。秦明月那種湖南人倔強脾氣充分表現(xiàn)出來,死死抗?fàn),你可踐踏我的學(xué)士帽,你無權(quán)搶走我的郵票呵!我何以向遠在臺灣的丈夫交代?何以對得起死去的先人呵。申辯、吶喊、呼吁、抗議、痛哭……都無濟于事,秦明月的聲音嘶啞了,秦明月的聲音被此起彼伏的口號聲淹沒了……。
這打擊來的太快,幾枚郵票犯了什么法,大學(xué)畢業(yè)證書被當(dāng)做封、資、修送進了火爐。夫走臺灣無消息,留下的紀念品———三枚珍貴的郵票又被抄走,明月茶飯不思,悲憤之極。不幾天,秦明月含恨離開了人間。大兒子林羊城這時已經(jīng)十八歲了,他不理解媽媽為什么就一氣不起,撒手而去,丟下兩個孤兒不管呢?莫非這三枚郵票真是有什么問題,他決心了解清楚,只身一人去了西北,從此一走無音信。二兒子林金陵孤苦伶仃,帶著滿腔辛酸,去湖南投奔了媽媽老家。
1978年,鄧小平力挽狂瀾,扭轉(zhuǎn)航向,萬物更新,大地回春。當(dāng)年來到湖南的林金陵,而今已是彪彪實實的男子漢了,幾經(jīng)磨煉,經(jīng)風(fēng)雨,見世面,懂得人生的艱辛,他曾擔(dān)任過農(nóng)村的生產(chǎn)隊長。后來,回到南京,找到了他媽媽的學(xué)校,學(xué)校給他媽媽平反了,被抄走的三枚郵票,又重新回來了,林金陵回到學(xué)校工作,并且成了家,日子又開始平靜地過去,只是仍在思念他那在臺灣的老父,死去的媽媽和那不知去向的哥哥林羊城。
1987年11月9日,電話鈴響了,林金陵突然接到了南京飛機場的電話。“你是林金陵嗎?你是林老師嗎?”“是!是!”“你快來飛機場,你的幾十年不見的爸爸從臺灣回來了,現(xiàn)正在飛機場貴賓室等你,快來!”林金陵一聽,象觸了電似的,血往心里涌,一時不知所措,還是林金陵的妻子迅速喊了一部的士,直奔機場。不一會兒便到了候機室。金陵欲前又止,誰是我的父親呀。當(dāng)年父親走時,我還在媽媽的懷里,今日近在咫尺,父子相見不相識,連問阿爸是哪位?這是歷史的悲劇呵,但又是當(dāng)今的喜劇。一位靦腆大方的空中小姐看這青年徘徊踱步,猜想準是來接親人的。忙問:“你是林老師嗎?”“是,是。”“我?guī)闳ヒ娔惆职?”林老師來到貴賓室,只見一位老人正閉目養(yǎng)神,小姐說:“林老師,這是你的爸爸!”林金陵快步向前,哇的一聲:“爸,爸呀,我的爸爸呀!”。長跪不起,淚如泉涌,抱著老父的雙膝,放聲大哭……老父連連撫摸著兒子的頭,撫摸著兒子粗壯的大手,“兒呀,為父的今天看到了你,這不是做夢吧!”說時,聲音哽咽,老淚縱橫,泣不成聲……在場的旅客,見此情景,無不為之動容,掩面而泣。
1987午11月10日,南京城細雨蒙蒙,寒風(fēng)陣陣,林思漢教授在兒子、兒媳、孫子的陪同下,驅(qū)車來到棲霞山,來到妻子秦明月的墓前,獻上一束潔白的鮮花,雙眼飽含淚水,深深叩拜,默默無言,站立良久。稍后老人顫微微地從上衣口帶里摸出一個精致的寶石盒,珍重地從盒內(nèi)取出一枚郵票,看了很久,這時淚水模糊了眼睛。林金陵一看,忙說:“爸爸,這枚郵票不正好是家里那套郵票缺少的一枚嗎?今天爸爸回來了,郵票不正好也成全了嗎?”林思漢說:“兒呵,郵票可以全壁,可以重新聚合,也可以再找一套,而人死是不能復(fù)生,家是不能再圓了。古人有詩:楚國蒼山古,幽州白日寒,人間烽火后,天下幾家圓?你媽在天之靈如果有知,讓我將這枚郵票奉獻給她吧!以續(xù)前緣。”于是慢吞吞地掏出打火機,將這枚郵票焚燒了,一縷青煙直上幾重天,“天若有情天亦老,人間花月正春風(fēng)。”林思漢閉目心思:此生合是夢中人,有誰知我此時情。明月呀,千古傷心事,付與長江水上流!
時間過得飛快,林思漢心亂如麻,《東亞地洼學(xué)》、《臺灣海峽地層概論》兩書需要進一步潤色,以便付;美國的母校威斯康辛大學(xué)邀請他去講學(xué)……這都需要他盡快趕回臺灣?蛇@一趟回大陸,還有大兒子羊城沒見著,還是等不等羊城的消息呢?為了找林羊城,南京臺胞接待站、南京金陵之聲電臺、敦煌郵電局、敦煌公安局正分途派人四處尋覓。然而等了半個月,仍無消息。林思漢先生事業(yè)心強,決計不等了。在兒子金陵的陪同下取道長沙,盤桓了數(shù)日,此刻正乘16次特快前往廣州,準備經(jīng)香港回臺灣。1987年12月31日清晨,列車已經(jīng)徐徐進站了,林思漢才從往事中回到現(xiàn)實,只見廣州火車站前,人潮如涌,鮮花如錦,可真是一片繁榮,這是改革的結(jié)果。如果當(dāng)年祖國面向世界,勇于開放,祖國會更加強大,秦明月也許不會死,林羊城也不會一走無音訊。林思漢觸景生情,好不悲傷……。這時,金陵正忙著扶持老父出站,忽聽站上廣播:“從臺灣來妁林思漢先生,請注意,你聽到廣播后,請馬上到車站貴賓接待室,那里有您的親人在等你。林金陵年青,首先聽到這廣播,心里“格登”一下,親人、親人!什么親人?媽媽死了,哥哥走了,還有誰?但還是把這消息迅速地告訴了父親,林思漢一怔……。
幾分鐘后,林思漢父子來到貴賓室,只見一位典型的西北牧民的中年人樸向前來:“爸爸,您老人不認識我了吧,我就是您的大兒子羊城啊!”說時,父子相見,抱頭大哭。接著哥倆又緊緊擁抱,相對而泣。林金陵既高興,但似又有一點怨氣:“哥哥呀,你為何不早日捎個信來,害得爸爸找你好苦呀!”金陵呵,說來話長……
原來林羊城于1966年在母親離開人世后,心中極為憂傷,也極為不平,因為爸爸在臺灣,媽媽有幾枚三十年代的舊郵票,就犯了罪。他更不明白,媽媽什么都可以丟掉,為何這幾枚郵票如此珍惜,視若明珠,這里面必有文章,這一定與祖父在西北的死有牽連,祖父是為何受人殺害?兇手又是誰?“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。”他決心只身前往大西北,了解一個究竟,為了不牽連弟弟。他改名“尋由”,一定要通過這套郵票的來歷,順藤摸瓜,了解祖父為何而死?在那荒唐的歲月里,在那風(fēng)沙的大西北,林羊城不怕苦,不怕累,不怕別人歧視、排擠,不怕別人冷嘲熱諷。林羊城決不向世俗低頭。人活在世界上,就是要知難而進。他憑著堅強的毅力,走遍了大西北,到過吐魯番、烏魯木齊,最后來到敦煌。他三入莫高窟,五進千佛洞,他多次被人轟走,他多次被人當(dāng)成小偷抓起來,他蹲過監(jiān)獄,他要過飯,他幾次死而復(fù)生,他生命之火卻從未停熄,山高水險,擋不住他火熱的心,他走訪了許多當(dāng)?shù)氐木用,他拜訪了許多牧民。人,終究大多數(shù)是善良的,他多方了解,才查證了祖父林泰和是怎樣死的。
1927年,瑞典皇家學(xué)院斯文·赫定博士來到中國,準備考查內(nèi)蒙古、新疆、甘肅河西走廊等地區(qū)的亞洲文化古跡,由于經(jīng)費短缺,他曾建議中國的郵政部門發(fā)行一套以考查為題材的紀念郵票,照面值累計,全部由考查團購下,然后再委托各地郵局代為發(fā)行。但由于沒有先例,當(dāng)時的郵政部門感到為難,一再拖延,直到1928午9月,才決定印制,由于當(dāng)時沒有固定的郵票設(shè)計人員,遲遲未能提出設(shè)計的原稿,這時西北科學(xué)考查團來到敦煌,有一位美術(shù)工作者在莫高窟139號洞發(fā)現(xiàn)一幅具有西北風(fēng)光的畫《平沙卓歇圖》,經(jīng)考證,為元代名畫,作者佚名。銀沙滾滾,駝鈴陣陣。斯文赫定看了這張畫后,心花怒放,真是天賜我也,當(dāng)即決定以這畫為郵票圖案,并請了正在敦煌寫生的國立北平藝專的教授杜萬里先生協(xié)助設(shè)計,繪上一面考查團的旗幟,迎風(fēng)招展,沙丘上蒙古包、駱駝隊清晰可見,呈現(xiàn)出一派塞外風(fēng)光,圖案下面有漢文和拉丁文的“西北科學(xué)考查團”的字樣,并有考查團預(yù)定在中國考查的年限“1927—1933”。左右邊框為嘉禾。四角印中西文數(shù)值。郵票定稿后,由國立中央研究院院長蔡元培于1929年3月18日,以第412號公函送呈交通部核準,由財政部印刷局以雕刻版印制。這套郵票全套4枚,面值分別為1分、4分、6分和10分,共印2萬6千套,決定于1932年6月3日在南京、上海、北平、廣州、漢口等地各郵局發(fā)售少量。為弘揚我中華文化,另送600套給郵聯(lián)各國,其余均照面值售與該團,由該團加價轉(zhuǎn)售與集郵人士,所得盈余,即作為補助該團經(jīng)費之用。由于發(fā)行方式特殊,傳世甚少,林思漢的父親林泰和當(dāng)時正在敦煌,他買了四套,其中3套送給了友人,自己留下一套夾在書本里作為紀念,并準備隨團取道蘭州回南京。當(dāng)時敦煌文物管理所委托北平藝專杜萬里教授和林泰和一道,將這幅珍貴的古畫元代《平沙卓歇圖》帶回北平故宮博物院。由于林泰和準備先回南京,此圖就臨時確定由社萬里教授和另一位同事帶回北平。
林泰和因急于回南京,他先行坐車到酒泉。在一個月黑風(fēng)高的夜里,一伙歹徒潛入酒泉旅店,進入林的住房,強迫林泰和交出《平沙卓歇圖》。林感到突然,但他馬上鎮(zhèn)定,因為他知道,這伙歹徒并不知道此圖在杜萬里手上,故佯作保護此圖,以便杜教授贏得時間能安全將此圖帶回北平。林泰和與歹徒搏斗,終因寡不敵眾,林泰和不幸負重傷,他的行李也被這伙歹徒搶走了,只留下幾本書,歹徒揚長而去。幾天后,考查團的一些成員趕到酒泉,林泰和終因傷重,加上未能及時治療而辭世,可這案件一直無從查找,以后也就不了了之,只是將林泰和留下的幾本書送回南京,當(dāng)時,舊中國一片黑暗,向哪里去說理?向那里去伸冤呵!
林羊城幾經(jīng)磨難,才查清了祖父被人殺害的情況,原來是祖父林泰和為了保護祖國的珍貴文物而英勇獻身,因而,對祖父更加敬重,更加懷念,怪不得母親為什么對這套《西北科學(xué)考查團紀念》郵票特別珍惜,這里面飽含著祖父悲慘的經(jīng)歷和父母的一片深情呵。
1978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,林羊城才恢復(fù)了真名,并在敦煌一所中學(xué)教書。也曾多次去信南京,尋找弟弟,但由于地址不詳,都被退回,1987年12月24日他路過敦煌郵電局,看見那里貼出一張醒目的尋人啟事。他好奇地去看,竟是尋找林羊城。他心里一驚,多少往事涌心頭,但又想莫非是同名?半信半疑地來到郵局,承郵局同志親切接待,一五一十地向他說了,他忐忑不安的心情象開了鍋似地沸騰起來,當(dāng)即到了縣委統(tǒng)戰(zhàn)部,在政府的幫助下,于12月28日趕到南京,才知父親在弟弟陪同下前往長沙,于是又于30日傍晚趕到長沙,到了長沙,誰知爸爸又于當(dāng)日晚坐15次特快去了廣州。林羊城心急如焚:千里迢迢,風(fēng)塵撲撲,緊趕慢趕,也未見到爸爸。既傷心,又著急。這又怎么辦,真是一籌莫展,好在長沙人特別熱情,長沙臺胞接待站的同志打了幾次電話,四處聯(lián)系,正好當(dāng)晚長沙有一夜航班機飛廣州,當(dāng)即將林羊城送上這班航機,林羊城飛抵廣州,已是深夜十一時,此時的林思漢先生坐的15次特快,正好路過湖南郴州……列車呵,快快開吧!林羊城在廣州等待車上的林思漢爸爸呀。當(dāng)晚林羊城住在流花賓館,環(huán)境優(yōu)雅,住地非常舒適,可他一夜未曾合眼,明天見了爸爸和弟弟,該先說些什么呢?
12月31日,時間已經(jīng)是1987年最后的一天了。這一天在中國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大地上,有多少海峽兩岸的同胞在相聚,在擁抱,在激動,在流淚呵。流吧,這淚是苦澀的,但也是歡樂的,幸福的。
看吧,春風(fēng)又綠江南岸,兩岸風(fēng)和柳葉青,炎黃子孫終將團聚,祖國終將統(tǒng)一呵!“一帶一路”更繁榮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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